調了班之後' 兩個月來' 午后的空閒' 他常常若有所思' 來到飯店頂樓的游泳池畔...
咦~他赫然看到池畔邊那個朝思暮盼熟悉的維納斯身形' 驚訝半晌' 大吸口氣走了過去...
妳...懷孕了...
不為了證明什麼' 有些人' 有些事' 即便不自然' 還是會發生...
他們的相遇' 看在外人的眼底' 的確是樁唐突脫序的話引子'
極大化不對稱的恐怖平衡' 互補了兩極之間的緊張' 也撐開了乍似不可能中的一絲連結關係'
他的過去荒腔走板' 還有一段出奇坎坷的家世' 早熟的心思雋刻在他不相襯的年齡上'
父親從前開設青樓窯子' 母親則是個佯稱神明附體的乩童' 在南部專門收佣幫人辦事'當年母親被迫改嫁給父親跑路的小弟' 他自幼跟隨母親的檳榔攤逐居' 生父遭到母親記恨於懷' 從此不准他再提起關於父親的種種' 更遑論要去找父親' 由於繼父曾遭到生父尋仇砍傷' 於是乎' 對他這個長相愈漸像極了乃父的拖油瓶的感情感到難以名狀'
他在這種氛圍中逐漸長大' 直到體型儼然大過繼父的拳頭' 以及' 母親對前夫的恨意逐漸不再有激烈的反應' 而繼父的頭上也日漸冒出歲月不饒的蒼髮' 他的生活才逐漸得到紓解與平靜'
說來不僅唐突' 更是荒繆'
南轅北轍的兩個人' 家世背景懸殊的兩個人' 竟然給錯綜一起'
他的親友傾家爛賭' 成日遊手好閒' 手裡不是簽牌' 就是扁鑽西瓜刀' 他呢' 好不容易考取北部某私立大學' 終於得以躋身階級流動的必然位置' 跳脫這個宿命的緊箍咒' 一家人欣喜若狂' 唸了傳播' 舌尖卻永遠辨不出ㄦ與ㄜ的差別' 咬字拼音總成班上嘲笑的對象' 然而' 爭氣的他' 矢志要當個導演' 最後終於給他抱個金犢短片獎項光耀門楣'
他吃起飯來' 嘴邊黏上的飯粒和桌上一樣多' 地上也是' 有時飯粒還會莫名奇妙地竄到頭上' 一邊吃飯舌頭還不時在嘴裡牙齦間鑽來剔去的' 雙腿也不時使勁兒地抖呀抖的' 演活了一介典型粗人的吃相百態' 平時穿著皺巴巴的汗衫' 短褲' 腳趾一看便知幼年不常穿鞋' 以至於趾背像鏟子一般粗粗鈍鈍地齊平開張' 除卻了大學四年書卷味的調和' 倒頗有他生父的調調兒' 然而他的人緣極佳' 常常呼朋引伴唱歌打牌' 揮霍無度的個性' 卻也染上了月光族的習性' 成天左支右絀挖東牆補西牆' 儼然步上了父親的後塵...
而她' 彷若塵世不染' 吹不住風' 淋不上雨' 在那個人家只有菜飯裹腹的年代' 奶奶便餵她吃著進口櫻桃與花蟹' 以及補充大顆大顆難以吞嚥的NutriMate綜合維他命丸加上魚肝油' 奶奶常提醒她吃食咀嚼的時候' 嘴巴不僅要閉好' 不可以發出聲音' 更忌舌頭伸出唇口舔舐的鄙俗行徑' 雙頰腮幫子更不可以裝得鼓咚咚的' 渾像個餓鬼投胎似的模樣...
禮教得宜' 提筆像筆' 握筷是筷' 手肘不可以枕著餐桌上' 坐要坐相' 雙腳不可以蹭上椅墊' 她自幼便知西餐禮儀中' 喝湯時湯匙該從什麼方向舀起入口' 記得從前父親常揶揄那些沒有文化的人' 拿筷像是用鋤頭扒飯' 拇指總是凸出來' 拿筆沒個樣子' 以至於' 迄今每每遇著嘔氣的事時' 她仍難以免口的脫出: 真是沒教養~這類的話'
到了這個價值品味鬆動年代' 通俗一躍成為顯學' 而去優雅' 反倒變成一種求存的必備條件' 於是乎' 她開始學習與適應' 認識他' 順勢敲叩了這道研習流俗的入門磚'
畢業後' 旋即失了業' 傳播的工作既疲累更需耐勞' 一開始' 他便受不住苦' 做不到個把月就捲鋪蓋走人' 索性找個低門檻的' 於是' 進了飯店服務業' 從領檯櫃房服務排班開始' 還不錯' 挺適合他的作息'
而她則是這間星級飯店的常客' 每個月雙週的那個星期五晚上' 她都會來' 和那位中年微胖的男人' 但是' 自從某一天' 她獨自出現' 他叩了叩房門' 禁不住誘惑而袒埕了彼此' 之後' 便再也沒有見到她'
直到他收到一則剪報: 關於她的' 一切' 才恍然明晰起來...' 原來...那個中年男人' T大心理系的教授...
師生戀緋聞曝了光' 便再也沒見他倆出入' 而她呢' 他望著一只緋聞圖片的剪報天旋地轉發忡著...曾經一宿的短暫溫存' 他亟想找她' 但是' 她早已換了電話...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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